冰沟河天池徒步纪行

2025-09-17
来源:中国众识网 甘肃站

8月28日,晨雾尚未散尽,我已踏上了冰沟河徒步线的起点。二十六公里的跋涉在眼前铺展,像一幅未展开的画卷,藏着未知的艰辛与美丽。林间的空气清冷而湿润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混合气息。脚下的路还平坦,但我深知,这不过是秘境给予的温柔假象。

徒步伊始,步伐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。背包里装着水和干粮,手中紧握着手机,记录着初入山林的雀跃。远处的群山还隐在薄雾中,只露出朦胧的轮廓,宛如水墨画中淡墨渲染的远山。我想象着天池的模样——那被众多徒步者传颂的高山湖泊,是否真如他们所言,美得不似人间?

约莫行至五公里处,山路开始变得崎岖。松软的草甸悄然出现,每一步都像是大地的拥抱,温柔却危险。我的双脚数次陷入其中,鞋袜渐渐浸湿,每拔一次脚都需要额外的力气。这里的海拔已经明显升高,呼吸不再如起初那般轻松。

就在第三块标识牌旁,一阵风掠过,我瞥见了一点猩红在路边明灭。走近才看清是位环卫工人,指间夹着烟,烟蒂垂着未燃尽的灰。我几乎是下意识开口:“景区不让抽烟,您是工作人员,怎么还带头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他便抬了抬眼,声音像被风吹糙的石头:“我每天要捡四百多个烟头……”

这话答得风马牛不相及,我喉间的话顿住,只剩一阵说不清的堵。原是带着点“正义”的较真,此刻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——他见的违规,或许比我见过的风景还多。正想再说些什么,他却忽然盯着我,慢悠悠补了句:“我看你到不了目的地。”纳闷爬上心头时,接着又添了把火:“不信?咱们打赌。”

那瞬间的不服气像被点燃的引线。累是早有预感的,但“到不了”三个字,偏戳中了骨子里的倔强。我不服输地问“赌啥?”,他却摆了摆手,烟蒂在鞋底摁灭:“赌啥都行,我就在这儿等你。”

语气轻得像句玩笑,我淡淡一笑没有介意转身继续攀登,并且把这段对话抛在身后。然而那些话却像种子,悄悄落在心田,不知何时会发芽。

道路愈发陡峭,传说中的“好汉坡”终于横亘在眼前。海拔4008米的脊梁像一堵巨墙,每一步都在与地心引力展开拉锯战。背包仿佛重了许多,汗水从额角滑落,滴在石头上瞬间蒸发。我坚持着,像朝圣者倚靠信仰般倚靠它支撑全身重量。


行进途中,最令人愉悦的邂逅莫过于那些土拨鼠了。它们时而从洞中探出圆滚滚的小脑袋,用黑珍珠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过往行人;时而在草地上笨拙地奔跑,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,煞是可爱。有一次,我停下脚步,与一只离我仅数米远的土拨鼠对视。它竟不害怕,反而直立起身子,两只前爪搭在圆滚滚的肚皮上,仿佛在检查这个陌生访客是否值得它发出警报。那模样憨态可掬,让我忍俊不禁,连疲惫都暂时忘却了。这些小生灵为艰苦的旅途增添了不少生趣,它们的吱吱叫声和俏皮动作,像是山间的精灵,在路旁为我们这些徒步者加油打气。


海拔表的数字不断跳动,空气愈发稀薄。我的呼吸变得粗重,心跳在耳膜里擂鼓。偶尔停下来休息时,回首来路,已经看不见起点,只有层层叠叠的山峦,在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色。远方的云海在脚下翻涌,恍惚间仿佛置身天界。

那个环卫工人的话语忽然浮现脑海:“我看你到不了目的地。”我咬紧牙关,继续向上攀登。乱石划过裤脚,荆棘勾住背包带,这些细小的困难叠加起来,几乎要耗尽我的耐心。但每当想要放弃时,那个打赌的约定就会跳出来,激起一丝不甘。

山间的天气变幻莫测,方才还是阳光明媚,转眼间云雾便笼罩了四野。能见度骤然降低,我只能依靠GPS轨迹摸索前行。风吹过经幡,发出猎猎声响,像是山神的低语。孤独感如雾般包裹而来,在这荒无人烟的高海拔地带,人类显得如此渺小。

中途遇到几位下山的徒步者,他们面带倦色却眼含光彩。“值得吗?”我喘着气问。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微笑着点头:“上面的风景,会让你忘记所有疲惫。”他们离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中,留下的话却成了我继续前行的动力。

途中,我曾留意寻找大家提到的野蘑菇,却一无所获。也许是季节稍晚,也许是路边的早已被过往行人采摘殆尽。只在几处偏僻的林木深处,偶尔见到几朵不起眼的小菇,羞涩地藏在落叶之下,颜色朴素,毫不张扬。我想象着若是雨季来临,这片山林该是怎样一幅景象:各种菌菇破土而出,如同大地点缀的繁星。而此刻,只有那些被采摘后留下的细微痕迹,暗示着这里曾经的丰饶。

海拔越来越高,我的步伐也越来越慢。有时候走十几步就需要停下来喘息。水壶里的水已经喝掉大半,能量棒也所剩无几。计算着剩下的路程,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:继续还是放弃?那个预言似乎就要成真。

就在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刻,一阵山风拂过,带来了远处的水汽。我抬头望去,只见云雾稍稍散开,露出一角蔚蓝。那是——天池吗?希望重新燃起,我迈开已经灌铅般沉重的双腿,做最后的冲刺。

最后一段路尤为艰难,石阶松散而陡峭,几乎需要手脚并用。但当最后一级石阶在脚下碎裂成星辰,那汪镶嵌在群峰之间的翡翠突然撞进视野。36000多步的丈量终于化作永恒定格:波光潋滟的湖面倒映着千年冰川的呼吸,云杉林海在风中翻涌着黛色波浪,连掠过指尖的山风都裹挟着雪线之上的凛冽芬芳。


此刻双腿灌铅般沉重,却听见胸腔里轰鸣着征服的凯歌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瞬间、被乱石划破的裤脚、被荆棘勾住的背包带,都在遇见天池的刹那获得救赎。所有疲惫都被揉碎在山风里,唯有手机相册里的风光大片在暮色中熠熠生辉——每一帧都足以成为手机屏保,每道光影都在诉说着:有些风景,值得用脚掌亲吻大地来换取。

我站在天池边,任由山风吹干汗水。湖面如镜,倒映着四周的雪峰和天空的云彩。偶尔有飞鸟掠过,点碎一池碧玉,涟漪缓缓荡开,又慢慢平息。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之上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所有艰辛在如此美景面前,都变得微不足道。

取出手机拍照时,手指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。但透过镜头,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:阳光穿过云隙,如天光般洒落湖面;远处冰川延伸至湖边,呈现出淡淡的蓝色;岸边的玛尼堆静静屹立,经幡在风中诵经。这些画面将被永远刻印在记忆里。

坐在湖边岩石上休息,享用最后一点干粮。此刻才感觉到全身肌肉的酸痛,但内心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满足。我想起了那个环卫工人,和他的预言。他是否曾到过这里?是否也曾被这片美景震撼?又或者,他日复一日地守护着这条山路,见证了无数徒步者的来去,早已洞穿了大多数人的极限?

休息充足后,开始下撤。常言道“上山容易下山难”,果然不假。疲惫的双腿不断发抖,膝盖承受着巨大压力。但心情却轻松许多,因为最大的挑战已经完成。回程路上,有更多闲暇欣赏来时错过的风景:岩缝中顽强生长的高山杜鹃,石壁上古老的苔藓图案,远处山脊上吃草的牛羊……

暮色渐渐四合,山间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。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,仿佛在追赶着我的脚步。计算着时间,必须在天黑前出山,于是加快了步伐。

再次经过那处标识牌时,太阳已经偏西。风里没了烟味,路边空荡荡的,只剩他方才坐过的石头,还留着一点余温。我忽然站住——明明该是“赢了赌约”的畅快,心头却漫开悔意。

当时我竟忘了问,他凭什么预判我走不到天池?是看我背包太沉,还是鞋不合脚?或是见多了半途而废的游客,还是……那句“打赌”,本就是换种方式的激励?

风掠过树梢,把疑问吹得很远。或许有些话,本就不需要答案。就像他捡过的四百多个烟头,藏着无人看见的无奈;就像他那句“到不了”,藏着不显眼的善意。我们总忙着较真对错、计较输赢,却忘了有些“刺”,其实是温柔的推力——推你跨过那些想放弃的瞬间,助你走到自己都没预料到的远方。

回头望时,来路的脚印已被风模糊。那处空荡的路边,仿佛还坐着个夹烟的身影,用最“呛人”的话,给了我最特别的助力。

最终一段路在暮色中完成。当再次看到起点处的标识牌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仅仅一天时间,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

的修行。检查手机计步器:36842步,26公里,海拔累计爬升1023米。这些数字背后,是身体的极限挑战和精神的涅槃重生。

驱车离开时,最后一次回望冰沟河。群山在暮色中沉默矗立,守护着那片秘境天池。我知道,我会再来——或许是为了更美的风景,或许是为了再次遇见那个说“到不了”的环卫工人,亲口告诉他:谢谢你的激将,我做到了。

夜色完全降临,山风透过车窗轻轻吹拂。腿上的酸痛提醒着这一天的经历,但心中却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。有些旅程,不仅带我们穿越空间,更带我们穿越自我的局限;不仅让我们看见风景,更让我们看见自己的内心。

在那条通往天池的路上,我留下了汗水,收获了力量;遇到了质疑,证明了坚持;经历了地狱,见证了天堂。而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打赌,或许正是山神化身为环卫工人,给予我的最珍贵的礼物。

山河辽阔,人间值得。每一步都是修行,每一眼都是永恒。冰沟河天池之行,终成为记忆星空中最亮的那颗星,指引着我在未来的日子里,继续勇敢前行,跨越所有“到不了”的预言,抵达自己未曾想象的远方。


作者简介:

周潮阳(女),曾用名周柳。大专基础教育,本科法学专业。一名退休教师。热爱阅读写作,文章常见诸多平台;擅长心理咨询、家教指导,积累了团辅、讲座、个案咨询等经验,相关论文在省市级刊物和公众号上均有刊登发表。曾获全国小语会论文二等奖、中国教育电视台“说课稿”二等奖、“十三五”规划重点课题一等奖等多项殊荣。

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,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,青少年成长导师……

现任社会公益职务:武威市心理咨询师协会理事和女职工委员会主任,甘肃省心理卫生协会理事会理事,武威市凉州区人民检察院“益心为公”检察云平台公益保护志愿者,武威市司法局、民政局聘为武威市社区矫正社会工作者,陕西省广播电视台《都市之声》特邀心理顾问,FM99.5特邀心理咨询师,都视新媒体志愿服务队秘书处秘书长,《世界儿童·儿童教育》杂志通讯员 ……


编审:王万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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